我和太太在加拿大东海岸的海滨城市哈利法克斯,开了一家名为“天元堂”的中医针灸诊所,英文名叫I Stop Pain Acupuncture Center,每天的工作、生活简单而又平静。
有一天,一个中年人来到诊所,向我们推荐一种“不用针的针灸”方法。我当时觉得,一个老外到华人开的针灸诊所推荐针灸疗法,岂不是班门弄斧。这位名叫鲁迪的先生,虽然看出了我的不屑和怀疑,还是很耐心地请我去他们的网站看看。
那天,诊所正好没有病人,出于好奇,鲁迪先生走后,我立刻打开他推荐的网站,是美国人盖理·克雷格(Gary Craig)的“情绪释放法”(Emotional Freedom Technique,简称EFT)网站。盖理·克雷格先生是EFT的创始人,鲁迪先生则是EFT在加拿大东部地区的推广者。
我一口气读完了克雷格先生发在网站上的EFT手册。这是一种通过弹穴位调节情绪和治疗心理疾病的技术。克雷格先生写得真诚、生动。EFT 的基本理论和中医“不通则痛、痛则不通”的理论是相通的,是把“痛则不通”的经络理论运用到了治疗心理疾病上。这个跨领域的运用引起了我的兴趣,我决定去参加鲁迪先生的讲座以进一步了解这个方法。
与鲁迪先生相识的时候,正值加拿大的冬日,小城哈利法克斯在冬日的暖阳下更显得清冷、宁静。
一个星期六,我参加了鲁迪先生的EFT讲座。讲座分为两个部分,上午讲理论,介绍操作方法;下午用上午学到的EFT方法来实际解决大家的心理问题。上午的讲座轻松愉快;下午,鲁迪先生带领大家弹穴位,运用EFT帮助大家打开心结,清除心理阴影。而这时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。
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一些心结或心理阴影,大多由儿时不愉快的经历造成。在我十来岁的时候,有一次家里来了父母的朋友,看到他们聊得很热闹,站在一旁的我便一时兴起凑上去抢话。可能是太急于表达,又表达不清楚,我被妈妈厉声喝止。她当时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我,让我不要再说话,到一边玩去。
这么一件小事,却影响了我三四十年,每当与人交流遇到困难时,我就会想起这件事,并且很固执地认为自己之所以表达能力差,就是因为妈妈当时把我吓住了,落下了病根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,偏偏这件事忘不掉,不时想起来,自己很难受。成年之后,我也觉得这种想法不可理喻,但没有办法改变。
下午体验EFT时,我就聊起这件事。在弹穴位两三分钟以后,我感到有一股气堵在了胸口,气越升越高,压力越来越大,最后就要顶到嗓子眼了。我努力克制自己,不让情绪爆发,可憋在里面又非常难受。我把这种感受告诉了鲁迪先生,鲁迪先生是有经验的EFT咨询师,他告诉我如果憋不住,想哭就哭出来吧。我一个大男人,居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在八九个陌生人的面前号啕大哭起来,一边哭还一边告诉他们背后的故事。随着眼泪的尽情流淌,我感到全身的气血都通畅了,轻快无比。
这样的失态对于我来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。然而,经过这次心理调节,我对这件事完全释怀了,记忆开始变得模糊。我不会像以前那样经常想起,即使偶尔想起来,也不像以前那样难受了,多年的心结就这样被完全打开了。这次亲身体验EFT的奇妙效果成了我研究“弹穴位情绪释放法”的起点。
初次收获后,我便开始系统地学习EFT,并继续在自己身上使用这个方法,终于它帮助我从另一个牢笼般的心理阴影中走了出来,重新获得了心灵的自由。这个故事还得从我的特殊经历讲起。
我有一个令人羡慕的青少年时代,那时算得上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。不到17岁就考入中国人民大学,21岁大学毕业后又考上了本校研究生,24岁取得了硕士学位。毕业后成为大学教师,随后又到加拿大留学并留在加拿大工作。30岁左右回国发展,成为国内知名大型证券公司的高级金融管理人员。然而,就在这一连串的“顺利”背后,危机已悄然来到身边。受国家金融政策调整和一桩公司破产案的牵连,我瞬间从一名高管成了一个阶下囚。这让我切身体会到了生活中并非都是彩虹,灾难和煎熬也可能是生活的一部分。
身陷囹圄后,我在看守所里开始自学中医针灸,这或许是受到我太太的影响,她对中医针灸有浓厚的兴趣,在国内生活的几年,她去学习了针灸专业,希望回到加拿大以后可以开一个针灸诊所。为了打发难熬的牢狱生活,我让太太把她的中医针灸教材送给我学习。一方面是满足我对经络和穴位这些知识的好奇,更主要的是为了转移注意力,让自己暂时忘却对完全失去掌控的命运的焦虑。没有想到,我的案子一拖再拖,在看守所一待就是四年。我读的书也一本接着一本,自学了《黄帝内经》《伤寒论》《中医基础》《针灸学》等十几部古今经络理论著作。
案子几经周折终于判了下来,我还要在监狱里继续服刑两年。狱警了解到我的自学经历后,将我安排到监狱医院的理疗室给病人用针灸治疗。我在理疗室的时候,师父毫无保留地把他的治疗技术传给了我。我也在这两年里积累了大量的临床经验,学到了过硬的针灸技术。看守所和监狱的干部都说我是把刑期当成了学期。我只好苦笑,没有人愿意有这样的“学期”。
出狱那年我已经40多岁了,回到加拿大后,我和太太在温哥华开了一家针灸诊所,开始了新的生活。然而,自由的新生活并没有给我带来新的气象,环顾左右,心理有很大的落差,还不时想起狱中的情景,情绪长期萎靡不振。不到两年,我们就把诊所盘给了别人,横跨加拿大,举家搬到了哈利法克斯市。我想在这个谁也不认识的城市里悄悄地生活,静静地疗伤。
哈利法克斯市是一个美丽的海港城市,到处都是森林、湖泊、海滩。我家的后面就是一个很大的荷塘,在饭厅可以看到野鸭戏水,冬日里结冰,孩子就在冰上打冰球,一幅温馨祥和的景象。我把在哈利法克斯的生活当成一种自我流放,希望能够在无人打扰的环境里慢慢地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。
然而,我的逃避并没有减轻多少内心的痛苦,依旧对自己的遭遇想不通,总是为不能继续从事喜欢的专业而耿耿于怀,总是不愿想起偏又不能忘记狱中的情景。一想起自己的磨难就悲从心起,对外面美丽的阳光、绿叶、鲜花、湖水视而不见,对鸟儿的欢叫听而不闻。好像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,永远无法走出去。
我原本是一个非常开朗的人,但却没有了往日的笑容。为了不让家里人受到我情绪的影响,我要强颜欢笑,入夜,则三天两头做恶梦,梦到我还被关在牢里,经常被噩梦吓醒。这样的内心煎熬只能自己独自承受。我想把它放下,但又做不到,我依然痛苦、纠结、煎熬。身虽自由了,但心依然被囚牢笼,茫然而不知所措。
在第一次尝试过用EFT解开心结之后,我就想用这个方法打开我内心的牢笼。之后的六年里,除了上班时间,我都在研究用弹穴位调节情绪、治疗心理疾病的课题。我从相关网站上下载了很多资料来研究,又买了很多有关书籍来学习。为了追根溯源,进一步搞清楚相关理论,我进一步学习《黄帝内经》,学习中国传统文化,学习儒、释、道的理论,去了解量子力学、西方心理学、西方哲学等,广泛涉猎各种与身心灵有关的学说。
我的学习和研究终于有了很大的成果。有一天我惊喜地发现,往事渐渐远去,心理阴影被清除了!偶尔想起狱中的事情,也就一闪而过,不再像以前那样难受了,有关监狱的噩梦也悄然消失。偶尔有朋友提及那段往事,我居然可以轻松谈起,淡然面对。我知道,心魔没了,我放下了,又恢复到正常的心理状态了。
没想到,我学习和研究“弹穴位情绪释放法”最大的受益者竟是自己,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一次心伤的自我疗愈。为了验证我是否真的放下了,我专门去了一趟曾经坐牢的监狱,在大门口微笑着留了一张影,证明我已完全驱散了牢狱之灾留在心里的阴影。
如今,我已将弹穴位作为日常情绪调节的工具,每当焦虑时,就用这个方法让心绪很快平静下来。我变得接受和爱自己,对什么事都不较真、不动气,感恩生命、享受平静,每天都过着开心、安心的生活。不仅如此,我通过学习和研究“弹穴位情绪释放法”,打破了长期依附在身上的自卑感,让我可以重新树立明确的生活目标和具备实现目标的行动力。
原文:我的自我救赎之路